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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包公解梦(2 / 2)

喝了几口茶后,李中立好奇地问起金本荣夫妇的来意。金本荣便将自己因为算命得知有血光之灾,所以和妻子一同离家躲灾的事情告诉了李中立。他还提到,父亲让他带着珍珠和玉连环去洛阳经商,但没想到途中却听到了西夏兴兵犯界的消息,于是决定来投奔李中立。

李中立听了金本荣的遭遇,心中不禁暗喜。他偷偷打量了江玉梅几眼,见她生得美貌动人,心中便生出了一个主意。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对金本荣说:“洛阳和我们这里都是东京管下,如果西夏国真的有兵犯界,我们这里也难免会受到波及。不过我家有个地窨子,如果贼兵来了,我们可以躲进地窨子里,保证能平安无事。贤兄就放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吧。”

说完,李中立便吩咐家中置办酒席款待金本荣夫妇。他还叫来仆人李四,让他去请邻居王婆来家里作陪。李四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王婆就来了。她热情地请江玉梅到后堂去,与李中立的妻子一起聊天喝茶。到了晚上,李中立又安排了一间房子让金本荣夫妇安歇。

数日之后,李中立的贪婪之心被财色所诱,他私下里秘密召来李四,低声吩咐道:“我曾在上蔡县做生意时,被那金本荣坑去了所有的本钱。如今他自投罗网,来到我家,身上还带着百颗珍珠和一对玉连环。我要你替我报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记住,刀上必须见血。把那些珠宝和他头上的头巾带回来作为证据。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保你一世富贵,绝不食言。”

李四一听这话,顿时喜形于色,两人一番密谋,定下了计策。

第二天,李中立装作若无其事地对金本荣说:“我有个小庄园,那里有个地窖,贤兄若有兴趣,不妨一同去看看。”金本荣毫无戒备,欣然答应:“贤弟既有这般好所在,我当然要同李四一起去开开眼界。”

于是,金本荣便和李四一同前往。他哪里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宝物已经引来了杀身之祸。两人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李四突然腰间拔出一把利刀,狞笑道:“金本荣,你别怪我,我家主人说了,你在上蔡县时欠了他的钱,今天叫我来取你性命。这不关我的事,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找我报仇。”

说着,李四就挥刀砍来。金本荣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李四哥,你听我说,我在上蔡县时对他多有恩情,他如今见我妻子美貌,就恩将仇报,想要图财害命,霸占我妻子。我上有七旬老父老母无人侍奉,你行行好,饶了我这条性命吧。”

李四听了,犹豫了一下,说:“我家主人只要宝物回去交差。你的宝物现在哪里?”金本荣连忙从身上掏出珠宝:“宝物都在这里,你尽管拿去,只求放我一条生路。”

李四见了宝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却又故作犹豫地说:“我听说,图人钱财者不害其命。如今我有了这些宝物,但还需要你的头巾作为证据,刀上也要见血才行。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向主人交代。”

金本荣一听这话,连忙脱下头巾,又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刀上。李四见状,便说:“好吧,我今天就饶你一命。你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金本荣如蒙大赦,连声道谢:“多谢李四哥不杀之恩,我这就离去。”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头巾和行李,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日的阳光洒在李四的眉梢,他怀揣着那件神秘的宝物,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他的哥哥李中立见到他手中的宝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他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备酒,然后邀请嫂嫂江玉梅到后堂一叙。

夜色已深,玉梅心中有些不安,她疑惑地问道:“叔叔,你派我丈夫去看管庄所,为何此时还不见他归来?”李中立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嫂嫂,我家财富丰厚,你我既然已成夫妻,自可逍遥快活,何必挂念他?”

玉梅闻言,心中一紧,她怒道:“我丈夫尚在人世,叔叔怎可说出这种无耻之言?岂不自愧!”李中立被玉梅的美貌所吸引,竟上前搂住她求欢。玉梅大怒,一把推开他,厉声道:“我身为人妻,岂能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辱没名节!”

李中立见玉梅不从,便露出狰狞面目,他冷冷地说道:“你丈夫已被我杀死,你若不信,我便将证据拿给你看。”说着,他将一件染有血迹的头巾和一把带血的刀丢在地上。玉梅一见这些物证,顿时哭倒在地。

李中立上前扶起她,假意安慰道:“嫂嫂不必伤心,你丈夫已死,我与你结为夫妻,也不算辱没了你。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他心中却已迫不及待,再次强行求欢。

玉梅心中明白,这贼人为了谋财害命,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过,如今又想逼自己为妾。她知道自己若不从,必遭毒手。于是她强忍悲痛,对李中立说道:“我已有半年身孕,你若真要娶我为妻,便等我分娩之后再作打算。否则,我宁死不屈,不愿与你为伍。”

李中立心中盘算,觉得分娩之后玉梅便无法逃脱自己的掌控。于是他同意了玉梅的请求,并唤来王婆,吩咐她将玉梅藏到深林中的山神庙边的空房里。他冷冷地交代道:“等她分娩之后,不论男女,都给我丢了。待瞒月之后,你再向我禀报。”

那天,王婆按照李中立的吩咐,将江玉梅带去了深林中的山神庙边的空房。

而与此同时,本荣的父亲金彦龙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儿子和儿媳的归来,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音信全无。心中不安的金彦龙决定与妻子一同收拾家中金银细软,沿路寻找儿子和儿媳的下落。

时光飞逝,转眼间,江玉梅已在山神庙的空房里住了数月。某日,她突然腹痛难忍,生下了一个男婴。王婆见状,担心李中立知道后会迁怒于她,便提议将孩子丢入水中。但江玉梅哀求道:“念他父亲无辜遭难,这孩子也是天地间的生灵,求您发发慈悲,等他满月后再丢弃也不迟。”王婆见江玉梅言辞恳切,心中也生出了怜悯之情,便答应了下来。

转眼间,孩子满月了。江玉梅写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放在他身上,然后和王婆一起将孩子抱到山神庙中,打算将他丢弃在庙里,等待好心人来抚养。

然而,就在此时,金彦龙夫妇恰好也来到了这座山神庙,想要祈求吉凶。他们刚走进庙门,就撞见了江玉梅。见到儿媳突然出现,金彦龙夫妇大吃一惊,忙问儿子在哪里。江玉梅低声讲述了前因后果,金彦龙听后悲愤难当,决定立刻状告李中立,为儿子讨回公道。

正值包公深入民间访查民情,得知了李中立的罪行。次日,他立即派遣无情汉持着关文,快马加鞭赶至郑州管辖下的汜水县。无情汉一到汜水县,便果断拘捕了李中立,并押解至开封府。

包公一声令下,左右立即将李中立拖上前来,重重责打一百杖,随后暂时将他收监,等待进一步审讯。这时,王婆见势不妙,心中生出了作证换取好处的念头,打算依靠江玉梅的报谢来谋求利益。包公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表露,只是让金彦龙等人在外等候。

另一边,金本荣自从离开了汜水县后,一直无处安身。某日,他在山中偶遇了雪涧师父,被师父收留,在庵中修行出家。然而,他心中始终挂念着父母和妻子的下落,忧愁不已。

某日,雪涧师父突然对金本荣说:“今日我派你去开封府抄化,那里有你的亲人,你需小心行事,回来后向我汇报。”金本荣听后,心中激动不已,连忙拜别师父,踏上了前往开封府的旅途。

终于,他在开封府与父母和妻子重逢,一家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此时,正值包公升堂审案,金彦龙父子趁机将前事再次哭诉一番。包公听后,立即下令从狱中提审李中立等人。

在堂上,李中立面对铁证如山,不敢再抵赖,一一供认了自己的罪行。他承认因贪财而谋杀了金本荣的父亲,并强占了江玉梅为妻。包公听后,怒不可遏,下令将李中立戴上长枷、脚镣和肘锁,送入死牢。

随后,包公将李中立的家财一半赏给了李四,一半赏给了王婆作为报酬;同时追回了宝物归还给金本荣;至于李中立的妻子,则被发配到边远地区充军。这一判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拍手称快,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在东京城外的五里之处,有个静谧的小村落名叫湘潭村。村里有个姓邱的富裕人家,邱家主人娶了本村陈旺的女儿为妻。这陈氏生得极美,但性格轻浮,总觉得丈夫木讷老实,生活缺乏情趣。

而在镇西,有个名叫汪琦的牙侩,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他常来邱家走动,与邱家主人称兄道弟,交情匪浅。汪琦出入邱家如入无人之境,时常与陈氏搭讪调笑。

一日,汪琦又如往常一样来到邱家。陈氏一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将他迎入房中坐下。她轻声对汪琦说:“今日丈夫去庄上收租,尚未归来。难得你今日有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说完,她转身去了厨房准备酒菜。

汪琦心中疑惑,不知陈氏究竟有何事相商。不一会儿,陈氏端着一桌丰盛的酒菜走了进来,与汪琦对坐而饮。酒过三巡,陈氏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汪琦的婚事,暗示他夜里独眠寂寞难耐。汪琦初时还以朋友之礼相待,但架不住陈氏言语挑逗,心中渐渐起了波澜。

终于,在酒精的催化下,两人越说越近,越聊越亲。陈氏趁机暗示汪琦,若他有意,她愿与他共度良宵。汪琦一听此言,心中狂喜,再也按捺不住冲动,与陈氏缠绵在一起。

从此之后,每当邱家主人不在家时,汪琦便留宿于陈氏房中,两人尽享鱼水之欢。而邱家主人对此却一无所知,仍旧蒙在鼓里。

邱家的仆人暗中察觉到了主人与汪琦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他心中十分纠结。他很想将此事告诉邱主人,但又担心主人会因此发怒;若是不说,又觉得良心不安,愤愤不平。

就在一个秋夜,邱主人因为与佃户算账而留宿在庄所。半夜时分,他感到有些寒意,便对家仆说:“这残秋的天气,薄薄的被子难以御寒,不知家里是否也如此清冷?”家仆听后,心中一动,便回答道:“主人您在外孤枕难安,家里却是夜夜温暖如春。”

邱主人一听这话,心中顿时起了疑心,便追问家仆:“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家仆起初还想隐瞒,但在邱主人的逼问下,终于坦白了陈氏与汪琦之间的秘密往来。

邱主人听后,心中愤怒难平,恨不得立刻天亮回家查证。第二天一早,他匆匆赶回家中,见陈氏面色红润,更加怀疑她与汪琦有染。当晚,他便盘问陈氏与汪琦的来往情况,陈氏却故作镇定,遮掩道:“你不在家时,我便紧闭门户,哪有人会来我们家?你何必凭空诬陷我?”

邱主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必心急,日后自有真相大白之时。”陈氏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阵慌乱,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从此之后,邱家便笼罩在了一层厚厚的疑云之中,一场关于背叛与真相的较量悄然展开。

第二天清晨,邱主人又早早地去了庄所。汪琦见陈氏面色阴沉,不似往常那般喜悦,便好奇地询问她发生了何事。陈氏没有隐瞒,将丈夫已经察觉两人私情的事情告诉了汪琦。

汪琦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对陈氏说:“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从今往后,我不再到你家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陈氏听后,冷笑一声,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胆识的男子,才会倾心于你。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没志气的人。既然我与你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就应该谋划长远的未来,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汪琦被陈氏的话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只得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陈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必须想办法除掉我的丈夫,才能永绝后患。”

汪琦闻言,心中一惊,沉思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娘子既然有如此决心,我倒有个计策可以一试。”

陈氏忙问:“什么计策?”

汪琦缓缓说道:“本地有一座极高的山峰,山巅上有个龙窟。每当龙窟中冒出烟雾时,必定会下雨;如果不下雨,则预示着会有旱灾。现在乡民们都在此祈祷求雨,你丈夫也参加了这次祈祷活动。我们可以趁他前往祈祷时动手,这样就有机会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陈氏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这个计策不错。事成之后,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安排。”

汪琦在陈家留宿了一夜,便匆匆离去了。

次日清晨,果然如汪琦所料,乡亲们纷纷敲锣打鼓,前往山顶的龙窟祈祷求雨。邱主人也随众前往,而汪琦则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祈祷仪式终于结束,众人纷纷散去。邱主人和汪琦走在最后,两人经过龙窟时,汪琦突然戏谑道:“快看,前面有龙露出爪子来了!”邱主人一惊,好奇地探头去看,不料却被汪琦趁机猛推一把,顿时立足不稳,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龙窟之中。

汪琦见状,心中一阵狂喜,立刻转身跑回家中,将这一消息告诉了陈氏。陈氏听后,也是欢喜不已,说道:“看来我今生注定与你有缘啊。”从此,汪琦便肆无忌惮地出入邱家,与陈氏过上了同居生活,完全不顾及他人的眼光。

邱主人的亲戚们见他多日未归,纷纷询问陈氏原因。陈氏则遮掩事实,只告诉他们邱主人外出未归。然而,邱家的仆人却对主人的失踪感到十分忧虑,同时他也看不惯陈氏与汪琦的苟且行为,于是决定向官府告发此事,彻底揭露他们的罪行。

陈氏得知仆人的意图后,心中十分惶恐,她担心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将会面临严重的后果。于是,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将仆人逐出家门,以绝后患。

一个多月后,邱主人突然返回了家中。他刚走进门,就看见陈氏和汪琦正围炉饮酒,两人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邱主人心中一阵疑惑,难道自己这么久不在家,他们两人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汪琦一见邱主人出现,顿时大惊失色,他以为见到了鬼,连忙抽身跑进房间,取出一把利刀,大声呵叱着将邱主人逐出门外。邱主人被这一幕搞得莫名其妙,他悲伤地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自家的仆人。仆人一见主人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抱住邱主人,询问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邱主人便将当日被汪琦推落龙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仆人。

仆人听后痛哭流涕,他哽咽着说:“自从主人失踪后,我就起了疑心。后来见主母与汪某成亲,我就更加确定他们必然谋害了你。我曾打算向官府告状,追查主人的下落,却被他们赶出了家门。没想到吉人自有天相,主人竟然能够平安归来。我们一定要将此事告到开封府,为主人雪冤!”

于是,邱主人和仆人一同前往开封府告状。包公听了邱主人的诉说后,眉头紧锁,他问道:“既然你当日被推落龙窟,为何能够不死而归呢?”

邱主人泣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被推下去的时候,窟旁都是茅草和芦苇,我幸好落在了它们上面,所以没有受伤。窟里一片漆黑,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渐渐有了光亮。我看见窟中有一条小蛇在盘旋不动,窟里很干燥,只有一勺清水。我捧起那水喝了下去,就不再感到饥渴了。我想那条蛇一定是龙,于是我祈求它保佑我,它也没有伤害我。每次我在窟中轻轻移动时,那条蛇就会逐渐变大,最后头角峥嵘地出窟而去,然后就会下雨。这样过了六七天。有一天,我顺着龙尾爬了上去,到了窟外时,龙尾一甩,我就掉到了窟旁的茅草丛里。于是我趁机回了家,却正好看见妻子和汪琦在一起饮酒。汪琦一见我就拿起利刀赶我走,我只好来这里告状了。”

说完这些,邱主人已经泣不成声。

包公经过仔细审理,已经了解了整个案件的真相。他立刻派遣公差张龙、赵虎前往邱家捉拿汪琦和陈氏。

此时,汪琦正疑惑不解,他完全没想到邱某竟然能够活着回来,并且已经向开封府告了状。公差们迅速将他拘传到府衙,与邱某当面对质。

包公严厉地审问汪琦,汪琦却矢口否认,他辩解道:“当时乡人们祈祷求雨,各自早早散去回家,邱某是在黄昏时分误落龙窟的,我哪有谋害他的动机?再说,邱家门户紧闭,我与陈氏往来都是有数的,怎么可能有通奸之事?”

汪琦争辩不休,似乎很有道理。但包公并不为所动,他命令公差去陈氏房中取来床上的睡席,只见席上有两个人新近的睡痕。

包公指着睡席上的痕迹,厉声问道:“你既然说邱家门户紧密,那这些二人睡痕又是怎么来的?分明是你谋害邱某,幸好他命大不死,你竟然还敢抵赖!”

包公随即下令对汪琦进行严刑拷问,汪琦无法再抵赖,只得招供了自己的罪行。最终,包公将汪琦和陈氏都判处了死罪。

邱某终于得以回家,他见到家人和邻居们,大家都为他能够活着回来感到欣喜不已。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而汪琦和陈氏的罪行也给大家敲响了警钟,让人们更加警惕身边的危险和背叛。

十一

在古老的传说中,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莫道无报,只分迟早。”这些话仿佛成了阴间的铁律,人们口耳相传,深信不疑。然而,世事难料,有时这几句古话也显得苍白无力。

在繁华的东京城,有个名叫姚汤的人,他的家族三代都是积善之家。无论是周济穷人,还是修桥补路,姚家都毫不吝啬,善行遍布城乡。人们都说,姚家真是行善积德,将来必定会有好子孙继承家业。

在西京,却有个名叫赵伯仁的宗室子弟。他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横行霸道,抢夺田地,霸占民妻,恶行累累,令人发指。人们虽然敢怒不敢言,但都暗地里诅咒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在阴间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世事难料。姚家虽然积善行德,却养出了不肖子孙,将家业败得一干二净;而赵家虽然恶贯满盈,却出了个出类拔萃的后代,科举连连得中,家声大振。

姚汤死后,心中愤愤不平。他觉得自己一生行善,却落得如此下场,而那些恶人却逍遥法外,享受荣华富贵。于是,他决定向阴间告状,讨个公道。

他向阴间的神明申诉道:“善恶分明,报应各异;阳间虽混沌,阴间应如电照;报应虽迟早,但善恶报应岂能有误?我姚汤一生行善,却落得家破人亡;那赵伯仁作恶多端,却子孙昌盛。此等不公,我请求阴间神明查明真相,给予应有的报应!”

包公仔细审阅了案卷,然后沉声问道:“姚汤,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行善,何以至此受屈?”姚汤忙答道:“我姚汤一生,急人之所急,救人之所危,修桥补路,善行无数,这些都是事实。”包公眉头微皱,继续追问:“还有何善举,不妨一一道来。”姚汤叹了口气,道:“善行多不胜数,但最要紧的便是这几桩。只是赵伯仁作恶多端,为何子孙却能兴旺发达?”

包公听后,点了点头,道:“我已知晓,暂且将姚汤带在一旁。”随即,他下令拘传赵伯仁前来受审。不一会儿,鬼卒便将赵伯仁带到了堂上。包公冷声问道:“赵伯仁,你在阳间行的好事可真不少啊!竟敢来见我?”

赵伯仁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忙辩解道:“包公明鉴,赵某在阳间虽无大善,但也未曾行恶,不过是平平常常过日子罢了。”包公冷笑一声,道:“现有对证在此,你休想抵赖。带姚汤过来!”

姚汤被带到堂上,指着赵伯仁道:“赵伯仁,你占人田地、谋人妻女,这些恶行难道还想抵赖吗?”赵伯仁闻言,急忙反驳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除非是李家奴所为,他素来心术不正。”

包公听罢,心中已有数,道:“想必是如此了。常言道,家奴不善,主人受累。主人若是进士,家奴便似状元;主人若是仓官、驿丞,家奴便似枢密宰相。他们狐假虎威,借势行恶,实在可恶。快拘李家奴来!”

不一会儿,李家奴被带到了堂上。包公厉声问道:“李家奴,你如何在阳间行恶,连累主人背上恶名?”李家奴心虚胆怯,见事情已经败露,又见主人在场,哪里还敢出声辩解,只得低头认罪。

包公一声断喝,道:“无需再查,此事定是李家奴所为,确凿无疑。”赵伯仁连忙跪下,恳求道:“求大人明察秋毫,严惩此奴,以儆效尤,也让其他家奴知道,累及主人名声者,必将受到严惩。”

包公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自有分寸。”他转向姚汤,语气冷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生行善,其实不过是虚情假意。你所谓的周济他人、修桥补路,不过是花几个小钱买个好名声罢了。你心里其实舍不得,暗地里还要算计着怎么把钱财补回来。要知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的所作所为,天地可鉴。做好人,心田才是最重要的。若只看重钱财,穷人又怎能积德?心田若好,即便一文不舍,也是善行;心田若恶,即便日舍万金,也是恶行。你心田不善,又如何能教出好子孙?”

接着,包公转向赵伯仁,语气稍缓:“你虽有些不善的名声,但本心存善,只是被恶奴所累。因此你能享尽富贵,子孙也能科举连芳。皇天不负有心人,报应不爽。”

说完,包公下令将李家奴投入油锅,以儆效尤。而姚汤和赵伯仁则各自离去。

这一段议论,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叹服。包公不仅断案如神,更能发人之所未发,真乃一代明公也。

十二

在阴曹地府,有一位注寿官,他的职责就是决定每个人的生死时刻。每个人的寿命,都被他精心地记录在寿簿之上,哪一年该死,就注定无法逃脱;而如果命不该绝,就算走到鬼门关也能转回阳间。传说,人的善恶行为可以影响寿命,做好事,寿簿上就会多添几笔,作恶多端,寿命自然也会相应减少。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每个人的寿命都各有不同,因为每个人的善恶行为都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有时候,这个看似铁律的规则也会被打破。

在山东,有一位名叫冉道的男子,他一生吃斋念佛,行善积德,被人们尊称为“佛子”。相反,陈元这个人却是恶名昭彰,他无恶不作,欺压百姓,人们都叫他“虎夜叉”。按照常理,像“虎夜叉”这样的人,早死一天,人们就会早一天拍手称快;而“佛子”多活一天,人们就会多一天感到欣慰。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冉道这位“佛子”并没有活到高寿,反而英年早逝;而陈元这个“虎夜叉”却活到了九十多岁,无病而终。这让人们感到十分不公,纷纷为冉道打抱不平。

于是,在阴间,冉道的亡魂提起了诉讼,他控告阴司对寿命的分配不公。他的状纸这样写道:“我控告的是寿命分配的不公。阴德本该延寿,作恶理应早亡,这是阴司的法则,也是我们百姓的期望。但现在,行善的我却早早离世,作恶的陈元却长命百岁。我这样的‘佛子’被速速召到黄泉之下,让在世的人都不敢再念佛;而像陈元那样的‘虎夜叉’却能在人间长久地肆虐,恐怕以后人们都会效仿他的恶行。如果说早死是为了早日投胎转世,那我宁愿在阳间多活一天,也胜过在阴间度过千年。我请求阴司对此事进行公正的审判。”

包公见状,眉头微皱,沉声问道:“冉道,你何以抱怨寿命长短不公?”冉道低垂着头,小声回应:“小人不敢言怨,只是我平日行善积德,本应多享几年阳寿。或许阴司的簿册上有所疏漏,误判了我的寿命。”

包公闻言,脸色一肃:“阴司断案,不比阳间随意定罪或表彰善行。生死大事,岂会轻易出错?速速传善恶司与注寿官前来核查。”

不久,鬼使回报:“经查,冉道乃是口善心不善之人。”包公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转向冉道,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在世,心田若是污浊,纵是持斋把素,亦是徒劳。如今阳间之人,往往吃素者心田更为狠毒,借素食之名,行不善之实。你这种人,只能欺瞒世间盲眼之人,岂能逃过阴司的法眼?你的罪行,比那些不吃素的人还要深重,如何还敢抱怨早死?”

冉道听罢,面色惨白,低头认罪:“小人知罪了。但陈元那等恶人,为何却能长寿?”

包公闻言,即令鬼卒拘传陈元前来对审。陈元一到,包公并未立即询问,而是命人查阅善恶簿册。不久,鬼吏回报:“陈元三代积德,确无差错。”

包公眉头一挑,问道:“何以反无差错?”鬼吏解释道:“陈元家族三代积善行德,故有此福报。”

包公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一代积善,尚能惠及十世,何况三代?但阳世作恶,虽能多活几年,死后难免要受地狱之苦。”

于是他提笔批道:“审得冉道因念佛而早逝,遂怨陈元作恶而长寿。岂知善恶在心不在口,论恶亦需看积累而非一端。口里吃素便求长寿,岂能让吃肉者皆短命?三代积善,福泽绵长;小过可宥,何须计较?然冉道佛口蛇心,罪加一等;陈元虽行恶而享长寿,难免冥界之苦。二者不可混为一谈,速速退下!”

十三

在广东潮州府的揭阳县,赵信和周义是多年的好友。某日,两人相约一同前往京城买布,商定好次日黎明在船上会合。为此,赵信提前一天找好了张潮艄公的船只。

到了约定的那天,赵信早早地来到了船上,却发现四周一片寂静,路上空无一人。这时,张潮艄公将船撑向了河中央,突然猛地一推,赵信毫无防备,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张潮见状,迅速将船撑回岸边,然后假装还在睡觉。

黎明时分,周义如期而至,呼唤着艄公张潮。张潮这才慢悠悠地起身,两人一起在船上等待赵信的到来。然而,直到早饭过后,赵信仍然没有出现。周义开始感到不安,让张潮去赵信家看看情况。

张潮来到赵信家,连叫了几声三娘子,赵信的妻子孙氏才开门出来。原来她早起做饭,后来丈夫说再睡会儿,她也就跟着多躺了一会儿。张潮问孙氏:“你丈夫昨天和周官人约好来船上,现在周官人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怎么还不来?”孙氏一听,顿时惊慌失措:“他出门很早的,怎么会还没到船上?”

张潮回到船上向周义报告了情况,周义也开始感到事情不对劲。他回到赵信家,和孙氏一起四处寻找赵信的踪影,但整整三天都没有任何线索。

周义开始焦虑起来,他和赵信约好一同做生意的事情人尽皆知,如果赵信突然失踪,人们很可能会把责任归咎于他。于是,他决定前往县衙报案,寻求官府的帮助。在报案时,他特别提到了艄公张潮以及赵信的邻居赵质、赵协等人作为证人,希望能够尽快找到赵信的下落,揭开这起离奇失踪案的真相。

朱知县审阅了状纸,决定受理此案,下令拘捕所有涉案人员到堂受审。

首先,朱知县审问孙氏。孙氏声泪俱下,称丈夫赵信那天早上吃了早饭,身上带着银两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接着,朱知县传唤艄公张潮。张潮坚称,赵信和周义确实曾一同来讨船,但次日天未亮时,只有周义一人到船,赵信并未出现。他还说,附近数十条船都可以作证。当周义让他去催赵信时,他叫醒了还在睡觉的孙氏,那时她才开门。

随后,朱知县又审问了赵信的左右邻居赵质和赵协。两人都表示,赵信确实准备出门做生意,孙氏在家吵闹也是事实。但他们并没有看到赵信一早出门的情景。

朱知县听完众人的证词,开始怀疑周义。他质问周义:“莫非是你见赵信身上带着银两,起了谋财害命之心,才抢先报案?”周义激动地反驳道:“我一人怎么可能谋害得了赵信?更何况,我和他家境相当,又是多年的好友,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甚至还打算帮他伸冤呢!”

孙氏也连忙为周义辩解,称他平时与赵信关系很好,绝不可能是凶手。但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怀疑:“或许赵信先到船上时,被艄公张潮所害。”张潮听后急忙辩解,称自己一船帮几十只船,怎么可能在口岸头谋害人命而不被人发现?他还说,周义到船时天还没亮,自己叫醒他时已经是月光明媚了。至于赵信早出门的事,左右邻居都不知道,自己去叫孙氏时,她还在睡觉,门都没开,分明是她自己谋害了丈夫。

朱知县听完张潮的辩解,决定对孙氏动用严刑拷问。孙氏原本娇弱的身躯哪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她痛苦地喊道:“我丈夫已经死了,我也愿意陪他一起死。”于是,她招认了自己因阻挡不从而谋杀了丈夫。但当朱知县追问赵信的尸身下落时,孙氏却坚称:“谋死的是我,若要讨他尸身,只将我身还他,何必更究!”

此案经过府衙复审,结果并无变化。

又是一年秋天,孙氏谋杀亲夫一案即将迎来最后的审判。大理寺中,有一位名叫杨清的左任事,他心思缜密,明察秋毫。当他翻阅孙氏的案卷时,突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拿起笔,批下两行字:“敲门便叫三娘子,定知房内已无夫。”这两句话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案件的真相。原来,艄公张潮才是真凶!

于是,杨清再次下令,让巡行官重新审理此案。此时,包公正在潮州府巡视,他听闻此事后,立即将张潮拘捕到堂。

包公冷冷地问道:“周义命你去催赵信,你本该叫三官人,为何却叫三娘子?你必定是知道赵信已经死了,所以才只叫他的妻子!”

张潮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大变,无言以对。包公见状,厉声道:“明明是你谋杀了赵信,却反诬陷他的妻子!”

张潮却坚称自己没有杀人。包公下令对他进行严刑拷打,但张潮始终不肯认罪。于是,包公又命人将当日的水手拘来,一到堂上,便不问缘由先打四十大板。

包公喝道:“你前年谋杀了赵信,张潮艄公已经指认了你,今日你该偿命无疑!”

水手在重刑之下,终于招供了真相。原来,那天赵信四更天便来到船上,路上无人,连其他帮船的人也没察觉。张潮见机行事,将船移到深处,将赵信推入水中,然后迅速撑船回岸,脱下衣服假装睡觉。等天亮周义赶到时,赵信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手哭诉道:“这一切都是张潮的阴谋,他陷害了我!”

随后,包公将张潮和水手对质,张潮在铁证如山面前,终于无言以对。最终,张潮被判处死刑,孙氏得以释放,而朱知县也被罢免为民。

这起案件终于得到了公正的审理,没有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官吏。真可谓狱无冤民,朝无昏吏。

十四

在平凉府的大街上,一个神秘的术士坐在府前,专注地给人看相。周围的百姓好奇地围聚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卖缎子的商人毕茂也混在其中。他的袖子里藏着一块手帕,里面包裹着十余两的银子。

然而,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看相时,一个狡猾的光棍悄悄伸出了手,轻轻托住了他的银子,然后轻轻一推,银子便从他的袖口滑落,掉在了地上。毕茂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银子竟然不见了。他立刻弯下腰去捡,却被那个光棍一把拦住。

“这银子是我掉的,你凭什么捡?”毕茂气愤地说道。

光棍却狡辩道:“这银子不知道是谁掉的,我先看到的,自然应该归我。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两人争执不下,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毕茂坚决不肯让步,于是两人便扭打着来到了包公的府衙。

在堂上,光棍自称罗钦,他坚称自己先看到了银子,而毕茂则是来抢夺的。毕茂则辩解说自己是在看相时,银子不小心从袖子里掉出来的,他自己是来捡自己的银子的。他还怀疑罗钦是个江湖上的光棍,可能是他偷了自己的银子。

包公听了两人的陈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仔细观察了罗钦的相貌,发现他相貌不良,心中便起了疑心。于是,他立刻派公差去南街拿罗钦的家人和帐目来看。果然,罗钦是个卖锡的商人,帐目清楚,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光棍。

接着,包公又问毕茂:“你说这银子是你的,那你记得有多少两吗?”毕茂却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说他忘记了银子的数目。

包公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他又派手下去府前抓了两个看相的人来询问。这两个人都指认罗钦先看到了银子,而毕茂则是后来才捡到的。

包公听了这两个人的证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对毕茂说道:“你既然不记得银子的数目,那这银子很可能是别人掉的。按照道理,你应该和罗钦平分这银子。”

于是,包公当庭将银子分成两份,每份八两,让毕茂和罗钦各自拿去。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在包公的威严下,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

包公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对门子俞基低声吩咐道:“你暗中跟随毕茂和罗钦,密切注意他们的言行,看他们会说些什么。”俞基领命而去,不久后回报说:“毕茂回到店里,口中抱怨不已,说是被那光棍罗钦给骗了。而罗钦出店后,被那两个看相人缠住索要分银,一直跟到了店里,不知道后来会怎样。”

包公听后,微微点头,又对青年外郎任温说道:“你与俞基各自换上五两假银,再带上一些好银。你们在路上故意让罗钦看见,然后前往人多的地方去,必定会有人来剪绺。你们一旦拿下此人,我自有重赏。”

任温与俞基依计而行,来到南街,恰巧遇到罗钦迎面走来。任温故意将银包解开,买了些樱桃,俞基也学着他的样子买了些,还说道:“我还要买些来请你一起吃。”两人买完樱桃后,便径直前往东岳庙去看戏。

俞基毕竟年轻,缺乏经验,不知何时袖子里的银子已经被人悄悄剪去,却还浑然不知。而任温虽然眼睛在看着戏台上的表演,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银包里的银子,随时准备拿下那个剪绺的贼人。

过了一会儿,任温感觉身边的人群开始拥挤起来,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袖子。任温心中暗叫一声“来了”,随即感觉到银包从袖口中被慢慢抽出。他立刻转身伸手去抓,口中大喊:“有贼啊!”

然而,身边的两个人却紧紧地挨挤着他,让他无法转身。等任温挣脱开来时,那个剪绺的贼人已经逃之夭夭了。任温一把扯住身边的两个人,怒气冲冲地说道:“包大人命我们两人在此捉拿贼人,如今贼人已经逃走,你们两人必须跟我回去向包大人说明情况。”

那两个人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叫张善的连忙辩解道:“你喊有贼的时候,我正准备转身去拿他,但是人太多太挤了,我根本拿不到他。现在贼已经跑了,你让我们去见包大人有什么用?”

然而任温却不为所动,坚持要他们去做证。地方官见是包公的门子和外郎在办事,也立刻过来协助他们将张善和李良两人送到了包公的府衙里说明了原委。包公问明了两人的姓名后冷冷地说道:“你们为何要放走那个贼人?如今你们必须代他受过。”张善闻言大惊失色地辩解道:“当时看戏的人多拥挤不堪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被人剪了绺反而把罪责归到我们身上来了。望包大人明察秋毫啊!”

包公审视着眼前两人,他们的名字——张善、李良,听起来似乎普普通通,但包公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开口:“你们这两个家伙,姓张姓李,名善名良,恐怕只是你们盗贼的假名吧。外郎捉拿你们,岂会冤枉?”说罢,他下令将两人各打三十大板,并判处徒刑两年,立刻押去服刑。

然而,包公并未就此罢休。他私下里给驿丞写下一封密帖,叮嘱道:“李良、张善这两个犯人已经送到,你要重重地勒索他们的礼物。等收到他们原本所得的银两后,立刻派人送到我这里来。”

驿丞邱某接到密帖后,立刻大排刑具,恐吓张善和李良:“你们两个,各打四十大板,让你们见识见识厉害!”张善和李良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大人,我们被贼人连累,代他受罪。这其中的缘由我们也明白,今日辛苦解到此处,求大人饶我们一命吧。”说完,他们赶紧托驿书吏的手,献上四两银子,并请求三天后放他们回去。

邱驿丞拿到这四两银子后,立刻亲自送到包公的衙门里。包公叫来俞基辨认,俞基一眼认出:“大人,这假银正是我前日在庙中被贼人剪去的!”

包公点点头,让邱驿丞回去,随后派人将张善和李良提来审问:“前日剪绺任温的贼人,你们可知道他的名字?如果说出来,我便免了你们的罪。”张善苦着脸回答:“大人,如果我们知道,早就说出来了,岂会愿意替别人受这冤枉罪?”

包公冷笑一声:“任温的银子没被剪去,这件事暂且不提;但俞基的五两多银子被剪去了,我衙门的人岂能善罢甘休?你们只要报出这个贼人的名字,我就放过你们。”李良辩解道:“大人,我们又不是贼的总头,怎么知道哪个贼人剪了俞基的银子?”

包公一拍惊堂木:“银子我已经查到了,现在只差贼人的名字!”李良无奈地说:“既然已经找到了银两,那贼人也就捕到了,难道贼人是一个人,用银的又是另一个人?”

包公将四两假银狠狠地摔在地上:“这银子是你们二人献给邱驿丞的,今早才送来。俞基已经认出这是他的银子,那么你们二人就是贼人无疑!而且你们还放走了剪任温银子的贼人,速速报来他的名字!”

张善和李良见事情已经败露,只得如实招供:“大人,我们这一伙剪绺贼共有二十余人。昨天放走的那个叫林泰,再往前数日,罗钦也是我们的同伙,这次祸事就是他惹出来的。至于其他人,都还没有犯过法。我们贼人有规矩,到死也不会互相攀咬。”

包公立刻下令拘捕林泰、罗钦等人,并勒令罗钦交出八两银子赔偿给毕茂。随后,他将这三个贼人各判处徒刑两年,并任命他们为贼人总甲,凡是被剪绺的受害者,都由他们身上赔偿损失。这一判决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包公的智谋和公正赢得了人们的敬佩。

十五

在西京,有个姓程名永的牙侩,他经营着一家客栈,接待着来来往往的商客。程永让家人张万管理客栈,每当有客人投宿,只要付了经纪费,张万就会记录在簿书上。

一天,一个来自成都的年轻和尚,名叫江龙,打算前往东京剃发受戒,领取度牒。他恰好走到大开坡时,决定在程永的客栈里借宿一晚。夜晚,江龙独自在房间里整理衣物,将带来的银子铺在床上。

恰好此时,程永从亲戚家饮酒归来,看到江龙房间的灯光从窗户透出,便走近查看。当他看到床上的银子时,心中不禁起了贪念:“这和尚不知从哪里来的,竟然带着这么多银两。”

人心总是容易被财物所动摇,程永的恶念渐渐滋生。深夜时分,他取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悄悄打开江龙的房门,走了进去。他大喝一声:“你谋取了别人的财物,怎么不分给我一些?”江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程永一刀刺死。

程永迅速掘开床下的土,将江龙的尸首埋了进去,然后收拾起衣物和银两,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去。第二天早晨,他用江龙的银两去做买卖。没过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的富户。他还娶了城中许二的女儿为妻,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程惜。

程惜容貌秀美,程永对他宠爱有加,如同掌上明珠。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程惜对诗书毫无兴趣,却专爱游荡。程永因为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并不怎么约束他。有时好言相劝,程惜反而会愤怒地离去。

程永心中始终藏着那个秘密——那个被他杀害的和尚江龙。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这个秘密何时会被揭开,也不知道它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程惜突然找到了一位匠人,要求打造一把鼠尾尖刀。随后,他急匆匆地来到了父亲程永的好友严正家中。严正见到程惜的到来,心中颇为欣喜,便让妻子黄氏准备酒菜,将程惜引领至偏房款待。

在酒酣耳热之际,严正关切地问道:“贤侄难得来一次,你父亲近来可好?”程惜一听提及父亲,眼中顿时闪过怒意,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严正见状,心中满是疑惑,问道:“侄儿,你究竟有何事?但说无妨。”

程惜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父亲是个贼人,我定要刺杀他。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把利刀,特来通知叔叔,明日便下手。”严正听完这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劝道:“侄儿,父子至亲,怎能说这种大不敬的话?若是被外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程惜却冷笑一声,说道:“叔叔休要管我,我定要在他身上掘个窟窿。”言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严正一脸惊慌。

黄氏见丈夫如此惊慌,便询问缘由。听完严正的叙述,她皱眉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未曾与父亲说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既已来我们家说知,日后事情败露,我们如何解释?”严正苦思冥想,却也无计可施。

黄氏沉思片刻,说道:“为今之计,我们不如先去官府告发此事,方能免受牵连。”严正觉得有理,便依言而行。次日,他写了一份状纸,将程惜的谋弑之心告发到了包公的衙门。

包公审阅状纸后,心中甚觉不平,叹道:“世间怎会有如此逆子!”他立即传讯程永夫妇前来问话。程永直言不讳地告诉包公,他的儿子程惜确实有谋杀他的意图。包公又询问程惜的母亲,她也证实儿子常在她面前扬言要弑父,虽然多次责骂,但儿子仍不悔改。

于是,包公下令拘捕程惜前来审问。程惜被带到堂上后,却始终低头不语。包公又传唤了程惜的邻里数人前来作证,他们纷纷证实程惜确有弑父之意,并且身上经常藏有利刃。

然而,当包公命人搜查程惜身上时,却并未发现利刃。程永这时说道:“必定是留在他的睡房里了。”于是,包公派张龙前往程惜的睡房搜查,果然在席下搜出一把鼠尾尖刀。

包公拿着这把刀审问程惜,但程惜仍然沉默不语。包公一时无法决断,便将邻里一干人犯都收监候审,自己则退入后堂苦思。

他心中暗自琢磨:“这对嫡亲父子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为何儿子会如此行凶?此事必有蹊跷。”他思前想后,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仍未能入睡。

将近四更时分,包公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正要唤渡艄过江时,忽见江中现出一条黑龙,背上坐着一位神君。这位神君手持牙笏,身穿红袍,向包公说道:“包大人休怪其子不肖,此乃是二十年前之事。”说完后,神君便随龙而去。

包公从梦中惊醒后,细细回味梦中之事,渐渐领悟到了其中的深意。

第二日一早,包公升堂审案,首先命令狱卒将程某一干人等带出来接受审讯。他让程永上前,直接问道:“你的家业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你自己打拼起来的?”程永不敢隐瞒,回答道:“我当初做的是牙侩生意,靠接待来往客商,收取佣金积累的家业。”包公又问:“这些生意往来,都是你自己亲自管理的吗?”程永答道:“管理账簿的事,都交给家人张万去做。”

包公听后,立即派人去拘捕张万,并取来账簿仔细查看。他从头至尾一一细看,中间果然有一行字,写着江龙和尚在某月某日曾投宿他家,记录得十分清楚。包公回想起昨夜梦见的江龙渡江之事,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包公将程永单独带到屏风后面,严肃地对他说:“你儿子大不敬,按照律法应当处死。而你的罪行也难以逃脱。如果你能将当年的事情如实招供,我可以免去其他人的牵连。”程永听后,心中惊恐万分,他知道包公已经掌握了证据,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他只得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供述出来。

包公审实案情后,再次升堂,派军牌前往程家客舍睡房床下挖掘。果然,他们挖出了一具僧人的尸首,骸骨已经朽烂,但面部还有一些肉留存着。包公将程永收监入狱,同时将邻里干证一并释放。

包公深思后认为,程惜必定是江龙和尚的转世,冤魂不散,特意投胎来讨债。于是,他再次传唤程惜上堂审问:“他是你父亲,你为何要杀他?”程惜无言以对。包公便道:“我赦免你的罪,你回去另谋生路,别再见到你父亲如何?”程惜回答道:“我不会做其他生计。”包公又问:“你若是愿意做点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千贯钱。”程惜想了想,说:“若得千贯钱,我便买张度牒出家为僧罢了。”

包公听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说道:“你先去,我自有处置。”第二日,他委派官员将程永的家产变卖,得到千贯钱交给程惜。随后,他将程永发配到辽阳充军,而程惜则出家为僧。这场冤怨相报,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十六

在郑州城外十五里的王家村,住着两兄弟,他们常年在外经商。一天,当二人行至本州的小张村五里牌时,遇到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湖南人,名叫郑才,他身上携带着大量的银两。王家兄弟见财起意,小心翼翼地陪伴着郑才,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将郑才残忍地杀害,并从他身上搜出了十斤银子。

兄弟俩看着手中的银子,心中却犯了难。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实在不方便。于是,他们商量着趁四下无人,将银子埋在五里牌下,等经商回来后再取出来分。主意一定,二人便动手将银子埋好,然后匆匆离去。

六年过去了,王家兄弟恰好回家,又路过五里牌。他们在李家店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去取那埋藏的银子。然而,当他们掘开泥土时,却发现银子不见了。兄弟俩震惊不已,心中疑惑重重。他们当时埋银子的时候,四下并无人见,银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经过一番烦恼和思考,兄弟俩决定找包待制帮忙。他们听说包待制见事如神,于是来到东京按抚衙,向包公陈述了失去银两的事情。包公看了状子,发现并没有明确的嫌疑人,只是提到五里牌偷盗。他心中怀疑这二人可能是无理取闹,于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王家兄弟却不肯离去,他们痛哭流涕地哀求包公帮忙。包公见状,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必须找到银子的下落,否则我也无能为力。”兄弟俩听了这话,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离去。

又过了一个多月,案情依旧毫无进展,王客再次来到公堂陈述案情。包公于是传唤陈青,吩咐道:“明日派你去追捕一名凶犯。现在给你一瓶酒、一贯钱,回家准备一下,明日来领取公文。”

陈青满心欢喜地回家,将酒一饮而尽,钱也妥善收好。次日一早,他便来到公堂领取公文,得知要去郑州小张村追捕五里牌。陈青顿时感到困惑,禀报道:“相公,如果是追捕人犯,我即刻就能出发;但如果是追捕五里牌,它既不能行走,又不会说话,这该如何追捕呢?希望老爷能派别人去。”

包公闻言大怒道:“这是官府公文,你若推脱不去,就是违抗命令,定会治你的罪。”陈青无奈,只得领命前往。他来到郑州小张村,在李家店安顿下来。

当天晚上,陈青来到五里牌下守候,然而一直不见任何动静。他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于是,他买了一炷香,在第二天夜里来到五里牌下焚烧,祈求土地公给予指引。他跪拜道:“我奉按抚之命,因王客告状五里牌取走银子十斤,现在被派来此处追捕。土地公有灵,请托梦给我以指明方向。”

当晚,陈青便睡在五里牌下。将近二更时分,他果然梦见一位老人前来,自称是五里牌下的土地公。老人告诉他:“王客兄弟俩丧尽天良,他们哪里有什么银子寄存在这里?这原本是湖南客人郑才的十斤银子。郑才与他们同行,却被他们兄弟俩谋杀,尸首就埋在松树下。你赶快去把郑才的骸骨和银子挖出来,带去给包相公,为他伸冤。”说完,老人便消失了。

陈青从梦中惊醒,记忆清晰如昨。次日清晨,他向店主人借来一把锄头,匆匆来到松树下开始挖掘。果然,在树下他发现了一副枯骨,旁边还有十斤银子。陈青心中一阵激动,立刻将枯骨和银子带回了官府,向包公报告了这一发现。

包公立即传唤了王客兄弟进行审问。然而,他们却矢口否认,坚称自己与此事无关。包公见状,便将枯骨和银子放在了厅前,只见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王客兄弟,你们必须还我性命!”厅上的公吏们听到这声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枯骨竟然自行跳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面对这诡异的景象,王客兄弟再也无法抵赖,只得一一招认了自己的罪行。案件终于真相大白,包公将王客兄弟以谋财害命之罪判处死刑,押赴市曹处斩。而郑才因枉死而无亲人,官府便出资买地安葬了他。剩余的银子则上缴国库。

这件案子中,土地公搬运报冤的神奇事迹,让人不禁感叹世间因果报应的奇妙。

十七

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包公带领随从们踏上了前往河南的旅途。他们穿越了一片名为横坑的偏远地带,那里山路崎岖,人迹罕至。

正当午时,一群蝇蚋突然乘风而来,它们围绕着包公的马头不停地飞舞,仿佛被什么吸引。包公挥动马鞭试图驱散它们,但每次挥走之后,它们又会重新聚集起来。这种情况反复发生了数次,让包公心生疑惑。

他心想:“蝇蚋常常围绕在死人尸体的周围,难道这里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于是,他召来李宝,严肃地说道:“蝇蚋围绕我的马头不散,似乎有冤情需要申诉。你快去前面探个究竟,回来向我报告。”

话音刚落,那群蝇蚋仿佛听懂了包公的话,一齐飞起,引领着李宝前行。走了不到三里路,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岭旁的松树下,蝇蚋们径直钻了进去。李宝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立即返回向包公汇报。

包公带领众人亲自来到那片松树下,指示李宝挖掘地面。挖了大约二尺深的土后,他们发现了一具死尸。令人惊奇的是,这具尸体面色如生,似乎刚刚死去不久。他们仔细检查尸体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其他伤痕,只有阴囊部分碎裂如粉,肿胀尚未消退。

包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起谋杀案。此时,他注意到尸体的衣带上系着一个木刻的小小印子,显然是卖布的记号。他命令取下这个印子,藏入袖中,并吩咐众人将尸体重新掩埋好。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亭子旁,只见一群老人和公差在那里迎候。包公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公差回答道:“我们是河南府管辖下的陈留县的官员,听说大人您要经过本县,特地派我们来此迎接。”

包公听后吩咐道:“明日我要在县衙开厅审理案件,停留两、三日。你们准备一下相关公务。”公差们领命而去,随后包公一行人马进城,被本县官员接到馆驿中歇息。

第二天清晨,包公早早打点衙门,准备升堂处理公务。他心中暗自思忖:那具被谋杀的尸体离城不远,而且死亡时间应该就在近几日,凶手很可能还未离开此地。于是,他召集本县的公差官吏,吩咐道:“你们速去将本地贩卖上好布匹的经纪找来,我有几匹布要买。”

公差官吏领命而去,很快便将南街上的大布商张恺带到了堂上。包公问道:“你是做布匹买卖的,你的布匹都是从哪里来的?”张恺回答道:“回大人,河南的地主们都出好布,小人作为经纪,只要有人拿来,我便会代为售卖,不拘产地。”

包公点了点头,说:“那你就把各种布匹各选一匹来给我看看,如果我看中了,就立即买下。”张恺应声而退,很快便将家中各种好布各选了一匹送到堂上。

堂上的公差官吏们都不知道包公的心事,只以为他真的是要买布用。当包公逐一查看过这些布匹后,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匹布上,这匹布的印记与他之前发现的小印字号完全吻合。包公当即决定:“其他的都不要了,我就要这种布二十匹。”

张恺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道:“这种布是太康县的客人李三带来的,目前还没有售出。既然大人需要,我这就去准备二十匹。”包公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让李三也一起来见我。”

张恺领命而去,很快便带着卖布的客人李三和二十匹上好的布匹来到了衙门。包公取出木印记与布匹上的印记一一比对,丝毫不差。他微笑着对李三说:“布先收起来。你这次卖布的同伴还有几人?”李三答道:“共有四人。”包公又问:“他们现在都在店里吗?”李三回答说:“今日我们正要发布出售,听说大人要布,所以还没出门,都在店里。”

包公立即派人将其他三人也传唤到堂上,让他们跪在一旁。然后,他捻着胡须,微笑着说:“你们这群劫贼,已经有人告发你们了。日前你们谋杀了布商,将他埋在横坑半岭的松树下,还不快快招来!”

李三一听,脸色顿时大变,但他还是强辩道:“这布是小人自己买来的,哪里有什么谋劫之理?”包公立即取出印记,让公差官吏与布匹上的印记一一比对,结果丝毫不差。然而,这几个强贼仍然抵赖不招。

包公见状,怒喝一声,命人用长枷将四人锁住,收入狱中严加审问。四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抵赖,只得将谋杀布商、劫取财物的罪行一一招供出来。包公随即命人将案情记录在案,判处首犯死刑,将李三处决;从犯三人则发配边疆充军;而张恺作为经纪,经查实无罪,得以释放。

判决下达后,死者的儿子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亲自来到衙门申诉冤情。包公便将那些布匹归还给了死者家属。死者的儿子感激涕零,拜谢包公后,将父亲的尸骸带回家去安葬。这起案件的处理结果,让死者家属和百姓们都感受到了,包公的公正与仁慈,他的名声也因此更加远扬。

十八

在杭州府仁和县,住着一个名叫柴胜的年轻人。他从小饱读诗书,家境殷实,父母双全,还有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梁氏,一家人过着和睦幸福的日子。柴胜还有个弟弟叫柴祖,两人都已经成家立业。

有一天,父母把柴胜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家虽然日子过得不错,但要知道创业的艰难和守业的容易。现在那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只知道穿华服、享美食、交朋结友,却不懂得珍惜祖辈们辛苦积累的家业。我们不想让你们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我打算让柴祖留在家里,你则去外面经商,赚些钱贴补家用。你觉得怎么样?”

柴胜恭敬地答道:“孩儿听从父母的教诲,不敢有违。只是不知道父亲想让我去哪里经商?”

父亲说:“我听说东京开封府的布匹生意很好,你可以拿些本钱在杭州买些布匹,然后运到开封府去卖。不出一年半载,你就能赚些钱回家。”

于是,柴胜按照父亲的吩咐,准备了一些银两和三担布匹,告别了父母、妻子和弟弟,踏上了前往开封府的旅程。一路上,他夜宿晓行,不几天就来到了开封府。他在东门城外找到了吴子琛的店铺,把布匹安顿下来准备出售。

还没过两三天,柴胜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让家童去买些酒来解闷,结果两人都贪杯喝醉了。就在这时,吴子琛的邻居夏日酷趁夜黑风高,竟然将柴胜的三担布匹全部盗走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柴胜的脸上,他头疼欲裂地醒来,忽然发现布匹全部被盗,顿时惊得脸色苍白,仿佛见了鬼一般。他急忙叫来店主吴子琛,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作为店主,理应照顾客人,可你昨夜见我喝醉,竟然勾结盗贼偷走我的布匹!你今天若不找回我的布匹,我就跟你没完!”

吴子琛一听,急忙辩解道:“我是开店的,客人的满意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可能偷客人的东西呢?”

但柴胜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气之下,直接跑到包公的府衙告状。包公听了他的诉说,眉头紧锁,沉声道:“捉贼捉赃,没有证据,怎么断案?”于是,他拒绝了柴胜的状词。

柴胜不甘心,再三哀求包公为他做主。包公见状,只好将吴子琛当场审问。但吴子琛还是坚称自己没有偷盗,包公无奈,只好将两人暂时收监。

第二天,包公决定去城隍庙求神问卜,希望能借助神灵的力量查明真相。他带领一行人来到城隍庙,虔诚地焚香祷告,希望神灵能指引他找到失窃的布匹和真正的盗贼。

整个城隍庙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包公闭目凝神,心中默念着祈求的话语。他的心中充满了疑虑和期待,不知道这次求神问卜能否带来突破性的进展。

却说夏日酷趁着夜色,悄悄将盗得的布匹藏匿于村郊偏僻之地。他聪明地将布匹首尾的记号悉数抹去,并用自己的印记取而代之,使得布匹难以辨认。随后,他便将这些布匹零碎地拿到城里去售卖,其中大部分落在了徽州客商汪成的铺子里。夏日酷凭借这次盗窃,得手白银八十两,而整个过程中竟无人察觉。

包公在城隍庙连续三日求神问卜,希望能找到线索,但始终毫无所获。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突然,他心生一计,命令张龙、赵虎将衙门前的一块石碑抬到二门之下,宣称要从石碑那里找回失窃的布匹,还给失主。

这一消息迅速传开,府前聚集了众多围观者。包公见人来得多,便高声喝斥石碑可恶,命令手下痛打石碑二十下。打完之后,他并没有询问其他案件,而是过了一会儿,又下令将石碑抬来打。如此三次,最后将石碑扛到了台阶下。

此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包公突然下令关闭府门,将其中四个为首的人捉拿下来。众人见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包公为何这么做。

包公怒气冲冲地说道:“本官在此断案,不容闲人混杂。你们为何不遵守礼法,擅自闯入公堂?实在难以饶恕。现在我命令你们四人,将里面看热闹的人报出姓名,卖米的罚米,卖肉的罚肉,卖布的罚布,都要按照他们所卖的物品来处罚。限定时间,你们四人必须将这些东西全部收齐带来称重。”

四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各种物品都凑齐了。他们将这些物品带进府内,交给包公。包公仔细查看,发现其中有一担布匹。他立刻叫来那四人,吩咐道:“这担布匹暂时留在这里,等我明天发还给失主。至于这些米和肉,你们都领出去退还给原主人,不许有任何克扣和延误。”

四人领命而去,心中却暗自疑惑,不知道包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围观的人群也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包公这一连串举动的用意。

包公立刻下令左右将柴胜和吴子琛带到府衙。他担心柴胜会误认布匹,于是先将自己夫人亲手织的两匹布拿出来,故意问道:“你认这布是你的吗?”柴胜仔细查看后,恭敬地回答:“这布不是,小人不敢妄认。”

包公见柴胜诚实,便又从一担布中抽出两匹,让他再次辨认。柴胜仔细打量后,磕头说道:“这确实是小人的布匹,不知相公您从哪里找到的?”包公问:“这布匹首尾印记不同,你为何能认出?”柴胜答道:“虽然布匹首尾印记被换过,但小人还在布匹中间做了暗记,可以验证。相公若不信,可用尺量一下,若有不同,小人甘愿认罪。”

包公便按柴胜所说去做,果然尺寸丝毫不差。于是,他命令手下将那四人带到府衙,让他们辨认这布匹是从哪里得来的。四人出去一查,得知是从徽州汪成的铺子里买的。包公立即拘捕汪成审问,汪成供认是夏日酷卖给他的。

包公又派人捉拿夏日酷进行审讯。在包公的严令下,左右将夏日酷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夏日酷终于招认,他偷了柴胜的三担布匹,已经卖掉了一担,还有两担藏在偏僻的乡村人家里。包公立即命令公差去追究剩下的布匹。

柴胜和吴子琛对包公的公正和明察秋毫感激不已,连声道谢后离去。同时,地方和邻里也纷纷前来具结,证明夏日酷平时就是个作恶多端的贼人。包公当即判决将夏日酷发配到边远地区充军,为民除了一害。

十九

在西京,有个名叫孙彻的饱学之士,他生来就聪明绝顶,又勤奋好学,对经史典籍无所不知,提笔就能写出锦绣文章,无论是吟诗还是对答,他都能应对自如。大家都称他为才子,甚至有人认为,如果科场中有他这样的人,那么头名状元也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近来的考试结果却与人们的预期大相径庭。有些文章写得一塌糊涂,甚至一字不通,试官却偏偏选中了它们;而那些三场都写得精通的文章,试官却视而不见。这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愿文章服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只要中了试官的意,就算是臭屁也能被当成香饽饽;如果不中试官的意,就算是锦绣文章也会被视为无物。

无奈的是,那些做试官的人自从中了进士之后,眼睛就被繁琐的公文看得昏花,心肝也被金银财宝迷得失去方向,哪里还像当年穷秀才在灯窗下那样看得明白文字呢?一到考试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颠三倒四,不管考生的死活。

因此,尽管孙彻满腹经纶,文章锦绣,却连年名落孙山,这也不得不让人感到惋惜和无奈。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贡举官丁谈,身为奸臣丁谓的同党,正密谋着一场与众不同的科举考试。这一科的选拔,与众不同,不是看文章的优劣,而是看门第的高低;不是看才情横溢,而是看财富的多少。尽管名义上实行着粘卷糊名的方式,但实则却是私通关节,将那些心腹之人全部收罗进来。随后,丁谈随手抽取了几份试卷,草草地填满了榜单,一场关乎无数士子命运的考试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

可怜的孙彻,才华横溢,却再次落榜,成为孙山之外的失意者。而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的同窗好友王年,平时连一个字都写不通顺,竟然意外地高中了。这样的结果,让孙彻心灰意冷,愤懑难平,最终竟然抑郁而终。

死后,孙彻的魂魄来到阎罗殿前,愤然告状。他控诉道:“我孙彻,满腹才华,却遭奸臣陷害,屈死于科举之下。皇天无眼,让我空有一身才华;试官有私,让我锦绣文章化为乌有。科举之名,不过是个幌子,文章之实,才是真正的价值。如今我如糠秕被扬弃,珠玉被埋没,这样的生,不如不生;这样的死,我怎肯甘心?阳间无法伸张正义,我唯有在阴间寻求公道。特此上告!”

当日,阎罗殿上气氛肃杀,阎罗王接过孙彻的状词,眉头紧锁,怒喝道:“孙彻,你究竟有何等才华,竟敢声称试官冤枉了你?”孙彻平静地回答:“大才不敢自居,但我所见中举之人,并无多少真才实学。若试官能公正无私,明察秋毫,我孙彻的才华绝不应在王年之下。原卷尚存,恳请阎君明鉴。”

阎罗王沉吟片刻,说道:“或许是你的文字过于深奥,试官无法理解。我作为阎罗王,并非通过几篇文章来选拔人才,也不敢像那些阳间一字不通的试官一样,胡乱评判他人的文字。唯有老包,他原是天上的文曲星,才能明辨文章优劣。”

于是,阎罗王下令召来老包,让他审阅孙彻的试卷。老包接过试卷,细细品读,眉头逐渐舒展。他看完后,对阎罗王说道:“此子文章确有独到之处,非一般士子可比。试官未能识得,实乃遗憾。”

阎罗王听罢,脸色稍缓,对孙彻说道:“既然老包如此看重你的文章,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你在阳间虽受屈,但阴间自有公道。我会查明此事,给你一个公道。”

当日,包公被请来断案。他接过状词,细细品读,不禁叹息:“科举一途,不知有多少英才受屈。”孙彻趁机将原卷呈上,包公凝神细看,点头赞道:“果真是个奇才。这试官是何人,竟有眼不识珠,不取你入榜?”

孙彻愤愤道:“就是那丁谈。”包公皱眉道:“此人我早有耳闻,原是个不识文字之辈,怎会做得试官?”孙彻更加不平:“您看他让那王年中了,如何能让人心服!”

包公听后,立刻吩咐鬼卒:“速速拘来二人,我要亲自审问。”鬼卒面露难色:“他二人现为阳间高官,岂是轻易能拘的?”包公目光如炬:“他们的官位,恐怕就要坏在这件事上了。速去拘来!”

没过多久,丁谈和王年二人被拘到阎罗殿前。包公厉声问道:“丁谈,你身为试官,如何敢屈杀孙彻这样的英才?”丁谈辩解道:“文章之好坏,有时只在一日之间。孙彻的试卷不合我意,故未取他。”

包公冷笑一声:“他的原卷在此,你再好好看看!”说罢,便将原卷掷到丁谈面前。丁谈接过试卷,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下官当日……当日眼睛昏花,未曾看得仔细。”包公冷笑一声,严厉地问道:“不看文章,你如何选拔人才?孙彻才华横溢却被你忽视,王年一窍不通却中了榜,这其中的猫腻还用说吗?我查你阳寿尚有一纪,但你因屈杀英才,当以杀人论处,罚你减寿一纪。若你推说眼昏看错,便罚你来世做个双目失明的算命先生;若你收受钱财,卖弄关节,便罚你来世做个沿街乞讨的双目失明乞丐。你自己好好想想,该如何选择。”

接着,包公转向王年,冷冷地说:“你以不通文理之姿,侥幸中得科第,当罚你来世做牛吃草,以此作为报应。而孙彻,你今生读书虽未得用,但来世必将早登科第,连中三元。”

众人听后,皆低头无言。唯有王年不甘心地嘟囔:“我虽不通文理,但好歹还能写几句,并非全然不通。如今要罚我做牛吃草,这世上吃草的牛多了去了,何必只罚我一个?”包公厉声道:“正因为世上吃草的牛多,才更要拿你做个榜样,以示警戒。”

随即,包公提起笔来,批下判决:“试官丁谈,以钱财轻重定文章高下,不公不明,暗通关节,屈杀英才。阳世或许能听人嘱托,维护缙绅体面;但阴司不徇私情,罚你来世做双瞽算命先生。王年变作村牛,毫不冤枉;孙彻来世登科,亦是应当。”

批完判决,包公将案卷做成,把孙彻的原卷一并附上,连同众人一并解往十殿各司去看验。这场关于科举舞弊的悬疑案件,终于有了公正的裁决。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